前后一个月,影视圈多了两个家,一个《安家》,一个《大赢家》。
《安家》越往后越不安,但《大赢家》开局是赢了。
一周过去,豆瓣6.8分,对屡遭诟病的国产日韩翻拍片来说,是个能让人松口气的成绩。
第一导演本周采访了《大赢家》导演于淼,刚迈入不惑之年,这位十几年编剧老手有了生涯第二部导演作品,他依然像上部《来电狂响》那样坚持两件事,1、玩转群戏喜剧,2、请把“于淼导演作品”六个字从片头拿下来。
拿下来干嘛?制导纠纷吗?改编得不理想吗?
当然不是。在我看来,《大赢家》触及到非常硬核的观点,有些更是前所未见,那是“吴京看了想掏枪”“丁晟看了要干架”的反常规角色描写,是个人意志和体制别开生面的对话。
之所以不想称“导演作品”,是因为于淼对团队创作的第一位是——尊重。他特别感谢监制李潇老师,他想让所有人上片头“第一页”,除了“导演作品”,还有“监制作品”“摄影作品”“司机作品”,如同《大赢家》整部戏的立意:
“很多年轻人会说,人一生太短。可你的任性,一定是有人保障你去这么做的,那你是不是应该回头尊重他?”
“我们也从来没有想去嘲讽任何一个人或事,我们就是立一面镜子,让看镜子的人自己去端正自己的仪态或身形就好。”
为了立好镜子,金融学出身的于淼,把他现今所有当上银行行长的同学叫出来吃饭,不问理财,只想着“到底有没有可能抢银行”。
于淼带着自己的团队,坐在银行门口,观察路况,研究银行作息,“犯罪证据”都能收录在摄像头里。
导演于淼
另外,于淼还谈到5处重要删节,每一处,都能对电影理解产生新的启发。
于淼也是我们第一导演在疫情后第一次以院线规格新片而做的导演访谈,所以我们比较任性,不聊演员,不聊外部行业,一根筋直指《大赢家》剧作本身,你想了解的改编问题,你想了解的两性关系问题,还有作者当代性,都有提及。
终于又可以重复我们的slogan了。
来这的导演,都敢说真话。
有点怀念。
且愉悦。
01.缘来
“很多年轻人会说,人一生太短。可你的任性,一定是有人保障你去这么做的,那你是不是应该回头尊重他?”
第一导演:《大赢家》跟《来电狂响》之间的创作节奏是什么样的,我感觉它很快就出现了。
于淼:其实接得特别巧。磨铁公司拿到改编版权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开发出来。有一天制片人就到我们公司,让我们帮参谋参谋,我的常年搭档李潇老师当时在办公室和他们聊。
我是一个特别按捺不住的人,听他们在屋里嘀嘀咕咕,好像挺有意思的,就偷偷进去加入了讨论,一下子嘴没把住门,稀里哗啦说了好多。聊完了之后,他们就说,要不你们来做吧。
第一导演:你还记得当时进屋提了哪些核心意见,就通了?
于淼:比方说,严谨的职业设定,你也知道这个挺重要的。每个办公室肯定都有一个人,无比地讨厌矫情,本来很容易就过去的事,他偏在那较真,导致整组人晚下班。但是这种人,他是不是错的?他是被我们视为怪物,还是应该得到我们的尊重。
很多年轻人会说,人一生太短,害怕一成不变的生活,可是你别忘了,自由是在框定的界限之内的自由,其实你的任性,你追求的激情,一定是有人在保障你去这么做的,那你是不是应该回头尊重他。
第一导演:韩版电影我看过,但日版没找到。
于淼:对,没字幕,看也只能“猜”着看。
第一导演:从原著小说,到日版电影,再到韩国改编,你都是参考过的对吧?
于淼:对,是的。
第一导演:因为我没看过日版,好奇韩版对日本原著小说的改编差异在哪?
于淼:其实跟我们一样,就是把它更本土化。
第一导演:原著小说诞生在80年代,那时候日本经济爆棚,日本大妈都去曼哈顿买房什么的,但原著第一次改编成电影是在1991年,正赶上他们泡沫碎了,有些文本和时代对照的感觉很有意思。
于淼:其实我也会放一些时代背景的东西。我是学金融的,大部分同学都在银行工作,现在银行在裁员,它不叫裁员,叫变更经营模式,都改用机器人。以前坐在柜台里面跟你服务的柜员,可能现在变成了一个大堂引导,教你怎么用那些自动终端机。
五年前你会觉得这个银行大堂修得金碧辉煌,但你现在去任何一个银行,没有人气的,全是机器,所以我们电影里就出现了这台机器人。《大赢家》这部电影可能是我们对银行的最后一个印象,这个就是时代的迭代。
02.主旨
“正确地审视这个世界,世界就温暖了。很多人说要遵循生存法则,但文明本身不是这样的。”
第一导演:片名《大赢家》这三个字在台词里有个体现,你有什么个人的表达在里面?
于淼:其实你看日版最早叫《游戏永无结束时》,它针对事件,韩版叫《率性而活》,它更专注于主角本身,但我们用《大赢家》,是想说,谁才是赢家,到底是单赢还是双赢还是多赢。
我们的英文名字不叫Winner,而是叫The Winners,所有角色,没有人输,都获得了。“大赢家”首先是这个视角。
第一导演:“赢”是功利年代特别渴望的一个事,这是你批判的第一位吗?
于淼:我觉得不是,输赢这个东西你要看对象是什么,在一个争名逐利的时期,面对自己,这个更难。
第一导演:赢过自己,比方说这个片,一定要比《来电狂响》评分更高。
于淼:哈哈,没有。我很小的时候是练跳高的,但是你会发现跳高这个项目,不管输赢,即便拿第一,你都是以失败告终。
第一导演:这什么哲理?
于淼:因为在内心里,总有一个你无法逾越的高度,即便这个比赛赢到最后,就剩我自己了,但还是有一个高度我没有达到,所以我永远在一个高度之下抗争。
第一导演:其实是一种自我激励嘛,正能量的。
于淼:对,现在的人心都是浮躁的,就是像我们这个年代生的人,父母从小就教育我们,你要懂得竞争,懂得走捷径,适应社会,我们把这些当成理所应当。
人在二十岁踏入社会的那种锋芒毕露,去跟自己较劲的精神,会慢慢被我们需要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的技巧包裹起来,越包越严。最后变成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面目全非。
第一导演:嗯,就是那种“我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人”。
于淼:是是是。有一首歌挺流行,《少年》是吧,我还是曾经那个少年。
第一导演:严谨跟周遭有“认知”上的反转,之前感觉周围人都不为你好,后来发现大家彼此是关照的。你真这么认为的吗?
于淼:当你身上充满戾气的时候,你可能看到的世界只是狭窄的,《大腕》里葛优对关之琳说,你能看这么远,我能看这么远,佛在这,佛能看那么远。他是永远让人站高一个台阶去往回看的一个过程。
你看过《恐怖分子》吧,他那个结尾,开始都以为男主角因为不满枪杀了所有人,但梦醒来,谁都没死,是他自杀了,他连杀死那些人的勇气都没有。这就是现实和我们营造的环境或者你认为的世界的巨大差异。